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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 4第三章 率兽之媚

2023-12-24 13:10:38

美艳的大头贴冰冰在一道仓门前停下,「这里就是刘彻先生安息的地方。自 从他陷入永恒的长眠,你们是第一批来拜祭的用户……」   「等会儿!」程宗扬指着石柱下方一个洞口,「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洞口周围有明显的挖掘痕迹,显然是被人用暴力手段挖开的。自己刚说 完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结果最重要的武皇帝停灵之地就出现了一个盗洞——简 直是当场打脸。   冰冰微笑的表情看不到丝毫惊讶,淡定地解释说:「这是管理员岳先生多年 前打的洞。请各位用户放心,本仓的维持系统已经按照技术手册的操作规范,对 仓体进行了密封维护,可以确保仓内的安全。」   重点根本不在于什么密封技术好不好!重点是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洞?   程宗扬觉得完全无法理解,「他干嘛要打洞?」   「岳先生作为管理员,没有解除超级管理员指令的权限。」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岳先生作为管理员,冰冰没有阻止的权限。」   合着这套安全监管系统只负责看门,挖洞的事就不管了?程宗扬忽然觉得岳 鸟人开始那句话说得挺有道理——这是什么狗屁超级智能?   朱老头手都在哆嗦,好半晌才把气喘匀,哑着嗓子道:「开门!」   「接到特定用户指令。请稍候。」   白光一闪,仓门悄然开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宫殿,飞檐斗拱,金碧辉煌。这座宫殿被收放在密封 仓内,完全依照皇宫的结构,虽然形制略小,却气势恢弘,通体镶金砌玉,华丽 无比。   直到看见殿内摆放的梓宫,众人才意识到这一整座宫殿竟然只是用来存放棺 材的外椁!宫殿式的外椁四周,密密麻麻垒着帝王规格的黄肠题凑,中间的棺木 黑漆金纹,遍绘龙凤。视线所及,尽是琳琅满目的陪葬品,诸般被服、器具、珍 玩、饭盒、撬棍、玉璧、金钱,甚至还有金银制成的马车……   等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程宗扬努力把视线移回去,发现自己确实没看错——那些陪葬品中间,真的 扔着几个饭盒,而且还是用过的。梓宫旁边还散落着打洞用的钢钎、铁锤,一堆 绳子,用来打开棺木的撬棍……   程宗扬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冰冰刚才说的密封技术还真没吹牛,那 些用过的饭盒瞧着就跟新的一样,连上面的饭粒都像是刚吃完剩下的。   撬棍都出现在墓室内,武皇帝的梓宫自然难逃毒手,即使瞎子也能看出棺木 已经被人撬开过,棺盖都没对严。   眼前这一幕实在有些尴尬,大伙跟着朱老头一起进来拜祭武皇帝,心情本来 是庄严肃穆的。结果看到的却是赤裸裸犯罪现场。而且岳鸟人这活儿还干得那么 糙,想装作没看到都不行。   这会儿应该是先喷岳鸟人缺德冒烟?还是先安慰老头儿?还是两手一起上, 一边唾骂岳贼无良,一边对老头儿祖坟的不幸遭遇表示沉痛哀悼呢?   程宗扬还在犹豫,朱老头已经拂衣跪下,对着棺椁三跪九叩,恸声道:「曾 祖孝武皇帝在上,不肖子孙刘询,伏于灵前,叩首祭拜。昔日先祖蒙冤,神器易 主,九泉之下,尚有遗恨……」   朱老头对棺木的异状视而不见,怆然道:「今篡逆绝嗣,诸乱已平,帝位归 于宗室。唯曾孙无能,年逾花甲,一事无成,放浪半生,轻浮成性,年老德薄, 望之不似人君。今内外公议,以宗室刘欣为天子。新君年方三岁,一介孺子,愿 先祖在天之灵,庇之佑之。伏唯尚飨。」   朱老头祭祷已毕,起身按住棺盖,准备盖严。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吕雉手 中飞出,钻入棺中。   众人面面相觑。   看到棺椁周围的乱状,朱老头已经不准备检视先祖的遗骸,免得再受刺激。 可眼下异变突生,那颗比目鱼珠竟然飞入棺中——吕雉说得清清楚楚,另一颗比 目鱼珠是在刘奭身上,难道棺椁中另有其人?   程宗扬只觉得背后的白毛汗都下来了。   我的亲岳父,你这把可玩得太恶心了。撬了武皇帝的棺材不说,还来了个鱼 目混珠。武皇帝是谁?名震六朝的雄主,汉国最受崇敬的帝王。刘奭呢?血统可 疑的篡逆者,鸠占鹊巢的伪帝。要不是为了汉国帝室的体面,祖孙三代都该扒出 来鞭尸。可岳鸟人偏偏把那个死在自家皇后手里的伪天子,塞到武皇帝的棺材里 头,享受汉国君王世代祭奉,这简直是在往朱老头的脸上抹狗屎。   朱老头眼里冒出火来,一掌将棺盖击飞。   偌大的棺木中,只有一床空荡荡的锦被,武皇帝的尸骸丝毫不见踪影。   眼看老头儿就要原地爆炸,程宗扬扑上去叫道:「大爷冷静!棺材本来就是 空的!」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程宗扬稳住朱老头,一连声地说道:「众所周 知,我那位便宜岳父是个混帐,可他跟武皇帝压根儿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大家 根本没有什么交集,更别提什么恩怨了,他为什么要下这么大力气去挖武皇帝的 坟?」   「这么说吧,我那位岳父是个人渣、混帐、一坨不齿于人类的臭狗屎,可他 绝对不是个傻子。他费尽力气也要进入武皇帝的秘境,为此还弄死了一位天子, 这么大费周折,必定是为了某种目的。」   「直到刚才在密封仓看到那些坦克,我才察觉到他的真实目的——他之所以 要寻找武帝秘境,是因为他很可能和武皇帝有着相同的背景。」   「一派胡言!」曹季兴扯着公鸭嗓子叫道:「区区岳贼,岂能与武皇帝相提 并论?」   「他们都是管理员。」程宗扬转头道:「对吗?冰冰。」   「是的。尊敬的超级管理员。」   程宗扬回过头,「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有一个相同的身份:天命之人。」   墓室响起一片小小的议论声。   云丹琉道:「你也是吗?」   程宗扬道:「大爷,您说呢?」   朱老头含怒不语。   「都是天命之人,他就把先帝的坟扒了?」曹季兴跳着脚地说道:「你咋不 去扒他的坟呢?」   程宗扬发自肺腑地说道:「实话跟你说,我想扒他的坟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凡要能找到,我早就扒了。」   程宗扬道:「我们都知道,岳那啥的下落一直没有定论。虽然有传言说他死 于雷击,但没有发现尸骸,可以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武皇帝的棺椁也是一样,」程宗扬指着棺内说道:「这里面根本就没有 遗体!」   棺木内铺了厚厚一层珍珠,上面是用白鹿皮制成的褥子,还有一床被扯乱的 锦被,但没有看到汉国帝王常用的金缕玉衣。   曹季兴摸着下巴道:「莫非被盗走了?」   朱老头鬚发飞扬,一脚跺下,地面的岩石寸寸碎裂。   「梓宫一开始就是空的!」程宗扬赶紧道:「根本没有入殓的痕迹!」   被褥虽然被人扯乱,但形制崭新,仔细观察能看出上面没有任何压痕。   云丹琉道:「那武皇帝去哪儿了?」   程宗扬摊开手,「不知道。」   「你不也是天命之人吗?」   「所以我才想把岳父大人的坟扒了,找找有什么线索……」   武皇帝的空棺让程宗扬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和他们一 样,突然间就这么消失了?就像自己突然间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又突然间从这 个世界离开?甚至没留下任何痕迹?   程宗扬定了定神,努力把思维从渺茫难知的未来拉回到眼前,「武皇帝的遗 体没在棺内,不过有人放了些别的东西。」   程宗扬指了指棺底的位置。那里放着一只用来盛放陪葬品的樟木筐,原本的 陪葬品已经被腾空,筐内放着一只陶罐,一叠信笺,几件零碎的物品,信笺下方 还有一本书册,露出一角的封面上,「武穆」二字清晰可见。   那颗比目鱼珠贴在陶罐上,不住转动。程宗扬拿起陶罐,揭开盖子,比目鱼 珠顺势滚入罐内,激起一团细微的粉尘。程宗扬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把陶罐递 给吕雉,「这是你老公。就剩这么点儿了。」   吕雉淡然接过陶罐。   程宗扬搓了搓手,「让我们看看,武穆王留下了什么吧。」   「我来!」云丹琉伸手去拿信笺。   云丹琉手指刚刚伸出,异变突生,一只白嫩的小手从棺下伸出,一把抄起那 本厚如砖头的《武穆秘籍》。   这完全违背常理的一幕太过突然,云丹琉猝不及防,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定!」卓云君娇叱一声,袍袖翻起,五指虚捞,一股吸力牢牢定住秘籍。   「好胆!」云丹琉抛开信笺,翻手朝那只小手的玉腕扣去。   一串密集的劲气交击声响起,那只小手终于不敌,秘籍脱手飞出,被卓美人 儿抢到手中。那只小手却趁云丹琉不备,夺走一封信笺。   曹季兴发出一声怪啸,受伤的右手缩在袖中,左手五指如钩劈入棺中,迎接 他的却是一片凶狠的刀光。   刀光水银般倾泄而出,只听「叮!叮!叮!叮!」几声脆响,曹季兴尾指、 无名指、中指、食指依次叩上刀锋,最后拇指一捺,按在刀侧。   棺下那人反应极快,不等曹季兴吐出劲力,便扬手抛出弯刀。   云丹琉横肘击飞弯刀,一拳击下,那只小手已经消失在棺下。   云丹琉俏脸含怒,挥拳就要破棺,曹季兴连忙接住,「可不敢!」   朱老头冷哼一声,脚下重重一顿,一道气浪四散扩开,方圆数丈的地面刹那 间被尽数封锁。   棺后传来一声痛呼,那人遁术被破,整个人从地下生生挤出,游鱼般跃起, 撞在一堆随葬品上。一只半人高的青铜觯被撞倒在地,觯盖磕飞,里面的美酒泼 洒出来,顿时酒香四溢。   「又是你!」程宗扬双目冒火。   那人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弹起身。她身材娇小,貌如女童,身上一件红如 鲜血的皮衣,小得几乎遮不住身体,雪白的胴体大半暴露在外。   尤其是她上身,只在颈间戴了一条红色的项圈,一条细细的银链分成四股, 从项圈的挂钩垂下,下方悬着两片又薄又韧的皮革。皮革形状宛如莲花的花瓣, 兜在乳房下方,连乳球的三分之一都遮不住。莲尖上方贴在乳头上,顶部开口, 两只红嫩的乳头露在外面,根部挂着月牙状的小锁,就像两只精致的钮扣,扣在 鲜红的皮革表面。   蛇夫人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该死的小贱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 偏要来。这回我看你还要往哪儿逃!」   小玲儿眨了眨眼睛,像个无辜的孩子一样往后躲去,靠在墙壁上。与少女童 稚的面孔相反,那对丰满圆硕的豪乳充满性感的诱惑,此时白晃晃悬在身前,被 鲜红的皮革一衬,更是白得耀眼。她身体一动,白腻而充满弹性的乳肉就像波浪 一样不停起伏,看得人眼花缭乱。   别人倒还能顶住诱惑,倒是曹季兴目露奇光。老太监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用尖细的嗓音阴恻恻道:「天生的遁灵之体,难得难得。这样的小娃娃,拿来煲 汤最好。」   卓云君、蛇夫人、曹季兴、云丹琉四个人呈扇形朝小玲儿围去,小紫抱着雪 雪站在中间,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玲儿。   程宗扬第一句便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走啊走啊,就进来了。」小玲儿眼睛一眨,泛起一层蒙蒙水雾,楚楚可怜 地说道:「人家迷路了。」   小紫笑道:「那你可要小心,别被大灰狼吃掉了。」   「人家好害怕,程头儿,你不要吃我……」小玲儿怯生生说着,一边抬起小 手,手指捏着信笺边缘,做势欲撕,「要不然我就……」   「省省吧。」卓云君道:「你就是把它撕成指甲盖那么大的碎片,我也能把 它拼起来。」   「姊姊,你好厉害。」小玲儿小手一翻,指间多了一支火褶,轻轻一晃便冒 出火苗。   「一封破信,你以为我有多稀罕?赶紧烧!等你烧完,也就别想跑了,晚上 正好给曹公公加道菜。」   程宗扬说得嘴响,心下却在暗骂,自己这蠢货!居然又上了剑玉姬那贱人的 当!她怎么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留就乖乖滚蛋?问题是小玲儿依仗遁术瞒过众人也 就罢了,凭什么连安全系统也没有任何报警?   「冰冰!立刻扫描,看有谁潜进来了?」   「回复超级管理员,安全系统未检测到非法用户。」   程宗扬指着小玲儿叫道:「你瞎啊!她是怎么回事?」   冰冰刚要开口,一个电子音插入进来,「接到超级用户指令,传送开始。」   小玲儿脚下泛起一圈白光,她把那封信笺塞到乳沟里,抬起小手,娇俏地给 了众人一个飞吻,随即一闪便消失无踪。   「传送完毕。」电子音沉寂下来。   程宗扬愕然看着小紫,「你把她传送走了?」   「不是我哦。」   程宗扬扭头看着朱老头。不是死丫头,难道是朱老头?   老头脸色阴沉得像是要下雨一样,厉声道:「清查宗谱玉牒!」   兹事体大,曹太监也少见地严肃起来,「是!」躬身应下。   程宗扬心里咯噔一声,小玲儿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她作为龙宸的杀手,却一 直在黑魔海手下做事。身怀遁术奇秘,却三焦受损,身如女童,无法长大。从黑 魔海诸人对她的态度来看,她只是一个最底层的行凶工具,供人驱使而已。谁能 想到,她居然也被系统认定为超级用户。莫非她和朱老头一样,身具武皇帝的嫡 系血脉?   剑玉姬在汉国经营多年,从边将到诸侯,从刘建到定陶王,处处布局,难道 连嫡系的王女也成为她的棋子?她到底还有多少手段藏在水面之下?   「糟糕!」卓美人儿忽然失声惊叫。   她抢回的那本《武穆秘籍》还在手中,此时打开一看,里面一页一页全是空 白,一个字都没有。   「干!」程宗扬大骂一声,单是抢走一封信笺还好说,毕竟岳鸟人留下的信 笺还有不少。那本《武穆秘籍》可是孤本,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被那个小 贱人给掉包了!   小紫道:「大笨瓜,我们去追啊。」   「怎么追?鬼知道她被传送到什么地方了!」   「冰冰,把我们传送到她去的地方。」   程宗扬一拍额头,接着听见冰冰说道:「接到指令。涉及到超级管理员,请 确认,是否传送到……」   「别废话了!传!」程宗扬一把扯住樟木筐,「除了墓室原有的物品,全部 传走!」       ***    ***    ***    ***   「呸!呸!」程宗扬一边吐着泥沙,一边从土里爬出来。   天知道传送时出了什么差错,其他人传送过来都好好的,唯独自己被传送到 地下,睁开眼一片漆黑,泥土的压力挤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幸亏离地面不深,不 然差点儿憋死。   「干!」程宗扬仰面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道:「该死的冰冰,这是打算拿我 出殡呢?」   小紫笑道:「程头儿是超级管理员,传送的位置当然最精确,所以正好就在 土里了。」   智障啊!那个小贱人要是再钻得深一点,自己还不得死到地下?   同行的九个人都在,朱老头拢着手蹲在地上,翘首远眺,一副神情郁郁的模 样。曹太监蹲在一旁,学着主子爷的姿势,拢手皱眉,像一位被便秘折磨多年的 病患。吕雉抱着陶罐,腰背挺得笔直,冷冷望着另一个方向。   众人所在的位置是一片丘陵,丘上草长至膝。传送出来的物品散落满地,云 丹琉和卓云君等人正在捡拾。   「这个是吗?」蛇夫人捡起一朵珠花。   「在信笺下面压着的。」赵合德说道。   蛇夫人笑道:「生得这么漂亮,记性还这么好。」   赵合德俏脸微红,「姊姊谬赞了。」   「哎呦,可不敢当。主子这么宠你,奴婢少不得还要叫你一声姊姊呢。」   「这个还要吗?」云丹琉举着撬棍道。   「算了吧,咱们又不是偷坟掘墓的。」程宗扬坐起来,一边抖着头上的泥土 和草茎,一边道:「那个小贱人呢?」   卓云君打出一张追踪的符箓,一条火蛇箭矢般掠过青草,留下一道焦黑的痕 迹,「往这个方向去了。」   小紫松手撒开雪雪。小贱狗这会儿终于恢复过来,它趴在地上嗅了一会儿, 然后迈开四条小短腿,屁股后面拖着一股黑烟,钻进草丛。   小玲儿的遁术最擅长隐形匿迹,再加上青草的掩盖,更难寻觅。幸亏小贱狗 嗅觉强大,隔着丈许深的泥土也能嗅出地下的气味。它一连翻过三座山丘,结果 在一条小河旁失去线索,来回兜了几个圈子,最后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回来。   程宗扬拍着它的脑袋训道:「要你有什么用?」   雪雪张口去咬,被程宗扬一指弹到鼻尖,翻了两个跟头摔到地上。   忽然山丘后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美哉!美哉!美矣!美矣!」   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细声道:「别说话,闭眼……」   程宗扬眼珠子险些瞪出来,这声音是……老兽跟蔡爷?   老兽说要撒尿,扯着蔡敬仲跑得无影无踪,自己派了几拨人都没找到,难道 他们两个是躲在这里……   程宗扬不敢再想下去,他的肝已经在颤了。   曹太监扯着公鸭嗓道:「哪个小崽子?还不给咱家出来!」   青翠的草丛一阵晃动,一只粉嘟嘟的兽头从山丘下伸了出来。程宗扬张大嘴 巴,这东西……自己不认识啊!   那只兽头足有簸箕般大,黑亮的鬃毛被厚厚的粉底盖住,仍然顽强地伸出锐 尖。宽阔的兽脸起码用了半斤上好的脂粉,还没能盖住粉底下那道巨大而狰狞的 青斑。尺许阔的兽口抹着鲜红的胭脂,咧嘴一笑能看到雪亮的獠牙上沾着些许胭 脂红,就像是刚吃了人似的,活脱脱一张血盆大口……   青面兽一脸喜色,粗声大气地吼道:「官人!」   程宗扬只觉浑身二百零六根骨头都被这声份量十足的「官人」给压骨折了, 险些没能站住。   「我的眼……」程宗扬双手捂住眼睛。一时间三尸暴裂,五内俱沸,直想喷 出一口老血给他们看看。   曹季兴也吓得不轻,往后跳了半步,色厉内荏地叫道:「哪里来的妖物!」   旁边的朱老头下巴差点儿砸到脚背上,「你们这是弄啥咧?」   青面兽腰间挂的那个红包幽幽道:「美妆啊。没见过?」   程宗扬捂着眼睛不敢放手,「不是……老兽都已经很美了……我的天,这是 什么味儿?阿……阿嚏!阿嚏!」   一股刺鼻的香风扑面而来。被青面兽夹在腋下的蔡敬仲抖开那柄大红洒金的 折扇,掩住鼻子,幽幽道:「兽儿体味甚壮,幸好咱家带了点香粉。」   「这是……茵犀香?」曹季兴跟见了鬼似的,「永安宫的珍藏?一粒价值百 金的贡品名香——你这是用了多少?」   「全用了。」   吕雉冷冷道:「你也真舍得。」   「反正你也用不上了。」蔡敬仲摇了摇扇子,叹道:「谁让我跟兽儿锁在一 起了呢?不把兽儿捯饬好了,我住着也不舒坦啊。」   青面兽「咯咯」一笑,使劲搂住蔡敬仲的肩膀拍了拍,活像是不小心捡了个 红包,喜得屁颠屁颠往怀里掖一样。   朱老头眼都直了,「夭寿啊……」   「妖兽?」青面兽立刻戒备起来,「哪里?」   曹季兴道:「你撒泡尿照……」   「住口!」程宗扬痛喝一声。   自己就是因为害怕蔡爷再作妖,才让老兽把蔡爷给拴上,可他怎么也没有想 到,蔡爷就这么神奇,一个没看住,转眼就给老兽拉下了水,他一个人作妖还不 够,俩货组团作妖。   老兽、青面兽,跟着自己的时候也不短了,多好的一个凶狞可怖吃兔子不吐 骨头的兽蛮人啊,硬是被打扮成一个粉嘟嘟的团子!你听听蔡爷刚怎么叫的?还 兽儿!如此丧心病狂,还有什么是蔡爷干不出来的?程宗扬很想问蔡爷一句:你 丫的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可惜他不敢。   「解开。」程宗扬捂着脸道。   青面兽一头雾水,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程宗扬重复了一遍,「解开!」   「别价。」蔡敬仲道:「刚打扮妥当,还不让我舒坦两天?」   程宗扬低声下气地说道:「蔡爷,都是我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让兽哥去 洗洗吧。」   「我不。」   「爷,求你了。」   蔡敬仲用折扇挑起青面兽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下,「这不挺美的吗?」   「是很美。」程宗扬昧着良心,挤出一个万念俱灰的惨淡笑容,「问题是太 美了,我是怕那些兽蛮兄弟们,看到老兽这么美……会嫉妒。」   最后几个字,程宗扬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说出来。   青面兽倒是很开心,涂着紫红色眼影的双眼弯成两柄能杀人的月牙铲,咧开 血盆般的大口,乐得扁桃体都快颠出来了,「美矣哉!美甚哉!吾不怕!」   「我也不怕。」蔡敬仲也是看得开,「大不了咱家辛苦些,把他们都给打扮 起来。」   想像一下那伙兽蛮人浓妆艳抹,群魔乱舞的画面,程宗扬觉得自己的心肝脾 肺肾连同大肠小肠十二指肠都在颤。蔡爷要真敢这么玩——他喃喃道:「那我只 能上五九了……」   蔡敬仲皱起眉头,「你说甚?」   程宗扬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不洁的画面统统驱走,然后竖起一根手指,「我 送你去武帝秘境。」   「不去。太危险。」   「保证安全。掉根汗毛我赔你一万金铢。」   蔡敬仲用折扇抵住下巴,想了半晌,为难地说道:「没好处啊。」   「第一,那里面有远超过你想像的技术,专业的!第二,我先把话放这儿, 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朱老头刚要跳脚,程宗扬道:「只一条,把他洗乾净。」   朱老头忍了,能把这个夭寿的东西洗乾净,那也值了。   话说到这份上,蔡敬仲终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兽儿,去洗了吧。」   青面兽双手捧住脸颊,轻启朱唇,闷雷般吐出一个字:「不!」   蔡敬仲道:「先洗了。回头我再给你化个最流行的烟熏妆。比这个更美。」   青面兽立刻转怒为喜,兴冲冲一头扎进溪水。   「哎,把我解……靠!」   话音未落,两个花枝招展的身影就被水花吞没。   「动静?没有。没见着有什么动静。」   「……女童?没见过。」   蔡敬仲一边说,一边一件一件搭着湿衣服。他方才被青面兽带到水里,浑身 都湿透了,乾脆把里外衣服全都顺手洗了一遍,然后就那么当着众人的面,坦坦 荡荡地光着屁股,大有以天地为衣,清风为裳,身无半丝,心怀天下的从容和洒 脱。   程宗扬知道蔡爷有裸奔的爱好,可他这么光着,真是多看一眼都折寿。云丹 琉性情豪爽,但遇到蔡爷这种奇葩也豪爽不起来,与赵合德一起尴尬地扭过脸, 装作说笑。   吕雉倒是仔细看了两眼,然后轻蔑地冷笑道:「原来还真是个太监。」   「怎么着?不服气?我以前可是有过的。你有过吗?说起来,我那二两上好 的细筋肉还不是被你们……」   程宗扬赶紧拦住,「蔡爷,咱不说这个了。」   蔡敬仲哼了一声,「举高。」   青面兽二话不说,举起手臂,它双手扯着铁链,铁链上挂着一堆花花绿绿的 衣裳,迎风招展。   蔡敬仲细致地扯了扯衣角,把湿透的衣物一件件扯好、拉平、收拾整齐,然 后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面对众人。   程宗扬只恨自己没有打马赛克的技能,把蔡爷从头到脚都打上马赛克。   蔡敬仲淡定地说道:「倒是半个时辰之前,有人从这边路过。抬了件很重的 东西。」   程宗扬心头一跳,「是不是一具石像?」   「外面裹着白绫,看着吧……」蔡敬仲摸着下巴想了想,「像是。」   「往那边去了。」蔡敬仲抬手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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